護工曾超忠展示當時精神病人抱住他搶鑰匙的情形（圖/海鵬飛）
女病區(qū)內，靠墻并排放著8張鋼管床，房內無電扇，草席浸著汗?jié)n（圖/海鵬飛）
麥克·墨菲無法忍受監(jiān)獄般的精神病院。他攀上“病友”——高大的印第安人“酋長”肩頭，翻越高聳的鐵柵欄，一躍而下。搶了院方的車后，他載著幾名病友，一路狂飆，駛入市區(qū)。病友們貪婪地望著街頭的姑娘、商店，熱鬧的人群讓他們興奮。接著，麥克·墨菲帶他們出湖捕魚，呼吸新鮮空氣。最終，一行人滿載而歸，帶警察守在碼頭的主治醫(yī)生目瞪口呆：一幫精神病人釣到了他原本獨享的“戰(zhàn)績”——一條齊腰長的大魚。
電影《飛越瘋人院》中這荒誕一幕，7月上旬在廣西藤縣真實上演。42名精神病人沖出精神病院，消失在茫茫夜色中，釀成國內近年最大規(guī)模的精神病人出逃事件。
藤縣版“飛越瘋人院”，引發(fā)上訪人員“被精神病”質疑。目前藤縣官方已多次否認并澄清，稱病人出逃誘因是天氣炎熱及思家心切。當?shù)孛耧L彪悍，本刊記者接觸到多名精神病人和家屬，尚未發(fā)現(xiàn)有“被精神病”情形?；蛟S更需要關注的是：當精神病人需要回歸社會時，如何克服現(xiàn)實諸多歧視與困境？
“帶頭大哥”
7月5日，藤縣第三人民醫(yī)院。晚7點，精神科198名男性病人集體收看《新聞聯(lián)播》。半小時后，電視關閉，夜班一名醫(yī)生與一名護士發(fā)藥、離開。47歲的護工曾超忠來回查看，確保所有病人服藥。
晚上8點，是所有病人必須遵守的上床睡覺時間?？幢碇皇Ｏ?0分鐘，曾超忠轉身、掏出鑰匙，想打開第三道鐵門，回護工房。
彎腰開鎖瞬間，42歲的病人黃山武突然上前，伸開手臂，從后背死死抱住曾超忠。未等他反應過來，另兩個病人沖過來搶了他的鑰匙、手機和1000元現(xiàn)金。隨后，精神科三重鐵門被依次打開。在“嗚嗚”的起哄聲中，42名精神病人浩浩蕩蕩，沖出醫(yī)院大門，值晚班的多名醫(yī)生、護士無人敢攔。
從藤縣第三人民醫(yī)院門口出來，這群病人一撥向東，去往梧州市市區(qū)；一撥向西，去往藤縣縣城?！侗本┣嗄陥蟆穲蟮?，當時醫(yī)院門口的摩托車機修店里，店主陳強正在洗涮收拾，突然間看到眼前十幾個人正在排成一列兀自向西走，有些人行動遲緩，走路甚至不擺臂。
黃山武加入了向西去藤縣縣城的隊列，醫(yī)院距縣城約六公里，平日步行約需四十分鐘。夜色茫茫中，滕州大道上塵土飛揚，一輛又一輛的重型貨車飛馳而過，運載著鋼筋、水泥、沙石和各種商品。路旁是大片稻田、竹林、菜地，黃山武不作停留。晚上9點左右，已經(jīng)5年沒有離開過精神病院的他，站在了藤縣文化廣場。
廣場有足球場般大小，夏日晚上是縣城最熱鬧的地方。平日里，年輕姑娘會伴著《江南style》的音樂跳起騎馬舞，老人家們拉著二胡唱戲曲，情侶們則在草坪上相擁聊天，小朋友們在人群中追逐喊叫。
也許是音樂聲、叫賣聲吸引了黃山武，也許是夜里一時找不到回家的車，最終他留在了文化廣場。藤縣衛(wèi)生局局長劉羨杰向本刊記者介紹，當晚縣第三人民醫(yī)院幾乎出動所有醫(yī)生、護士，配合兩百多名警員、四百余名縣鄉(xiāng)干部，徹夜搜尋精神病人。《北京青年報》稱，搜尋人員午夜12點在文化廣場找到黃山武時，他從精神病院步行的6公里距離，只是他回太平鎮(zhèn)善慶村家里路程的十分之一。
“帶頭大哥”被帶回精神病院。曾超忠對本刊記者稱，當兩人再見面時，黃山武抱歉稱“一時沖動”。藤縣第三人民醫(yī)院提供的資料顯示，黃山武患有精神分裂癥，主要癥狀為：自言自語，內容紊亂，有時又說有人害他，感到害怕。晚上睡眠差，在房間里無目的走來走去。
2008年4月，黃山武在家中，無故用刀砍死妻子，隨后自殘。迄今，黃山武在藤縣第三人民醫(yī)院治療了5年，是最為“資深”的病人。該院副院長胡超云向本刊記者介紹，黃山武清醒的時候，曾表示對不起老婆，想回家看孩子。曾超忠也稱，事發(fā)前黃山武曾向他抱怨，病區(qū)地方很小，天很熱，很長時間沒回家，想回家看看自己的小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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